我一路向北,却无法see u again
我以为换更好的车,就能追上妆容更精致的你,
你成了新天地大网红,而我成了淮海路老司机。
我追上了岁月,却追不上你
1
延安饭店还没那么热闹的时候,Myst那地方叫做JJ2,那是我第一次去的夜店。2010年的夏天,那年我18岁。
阿诺在高中的时候就接触社会了,当我还在为高考填报哪个志愿急破了头,他已经在学校旁的快捷酒店里杀红了眼。
他说,等我高考结束,彻底带我玩一回,学校外的女人,才叫女人。
我迫不及待地等到了这一天,阿诺兴冲冲地带我去买衣服。那时候还没淘宝,零花钱就屈指可数的几张,阿诺带我去迪美买衣服,黑色的POLO衫,吊档的牛仔裤,露出CK内裤的边。阿诺说,去夜店这么穿,不会泡不到妞。
我看着阿诺故意把档吊的很低的Evisu牛仔裤,露出大半个屁股,Calvin Klein的银边熠熠生辉,更要命的,腰间系着条香槟色的Gucci腰带,像一条盘踞在腰间的蛇,举手投足间都藏不住的邪魅,颠倒众生。
下了地铁,穿过天桥。阿诺带我来到这个活色生香的地方。云雾缭绕,紫气升腾,满场的丰乳肥臀,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女人。
阿诺熟门熟路地把我领到一个卡座上,点烟,敬酒,一气呵成。
阿诺向我介绍,这是什么哥,那是什么姐。我望着这一众比我和阿诺大一圈的阿哥阿姐,闷头喝酒。阿诺要我给雷哥敬酒,这是他的局。
阿诺带我去舞池撩菜,初来乍到,放不开胆。我像根木棍一样杵在舞池中央,看看也开心。
却被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主动搭讪。
她说她叫小蝶,我盯着她胸前的蝴蝶纹身望眼欲穿。
我脸红,语无伦次。阿诺说,你傻啊,快把人往卡上面带啊!
于是我和女孩在卡上玩起了骰子,雷哥朝我竖起了大拇指。
却不见阿诺的影子。
他正站在舞池的边缘,看隔壁卡座上的一个女人看得出神。
这时音乐响起黑眼豆豆的“i gotta feeling”
2
酒过三巡,我和小蝶激吻起来。女人柔软的舌头,把残留在口腔的香槟捋得丝丝入扣。我如痴如醉,直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窜到我们卡上,朝小蝶凶狠地瞪了瞪眼。
小蝶像上紧了发条的玩具,木讷地被老男人召唤过去。老男人探出两根手指,朝我晃晃。
阿诺顿时就不乐意了,上去揪住老男人的领子,准备动手。
这时雷哥一声不吭把夜店的老板叫来,老板大手一挥,叫来两个保镖把老男人给押了下去。在他的地盘做PR生意,规矩都不讲。
小蝶站在远处,在黑暗中无助地看着我。我上去,把身上仅有的几张人民币给了她。总得让你交个差。
你在骗人,而我单纯。
就这样,我夜店的初吻就献给了PR。
阿诺对我一阵嘲笑,笑着笑着,他的表情凝固了。
隔壁卡上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,被卡上另一个男人牵走了。
前十分钟,她还和阿诺在厕所前的走廊中激吻。
音乐响起 当年的神曲 love the way you lie。
3
我还沉浸在对小蝶的追悼,茶饭不思。阿诺给我一个巴掌,让我醒醒,出来玩,别走心。就像昨天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,现在说不定也刚刚退房。
整个暑假,阿诺都带我混迹夜店。我住在阿 37 41220 37 15288 0 0 1963 0 0:00:20 0:00:07 0:00:13 3402家,骗父母说高考以后出去旅游,他们给了我不少钱。那时候一个卡座4,5个男人AA,也就五六百一人。我的“旅游经费”足够让我夜夜笙歌。
我学阿诺,买了根Gucci腰带,这是我的第一个名牌。系上去的时候,我的手是抖的。
那天阿诺带我去复兴公园,寂静的树木环绕着妖冶的灯火阑珊,最耀眼的地方,RICHY的招牌闪闪发光。这是当时最火的夜店。也是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我说,我们今天没局,贸然进去不好吧。阿诺说,钱要省着花,心中有局就是局。
他指指我的Gucci腰带,你怕什么?于是把自己的牛仔裤拉得更低,露出腰带头扣的巨大Logo。
我们盲目地在舞池里转悠,丰乳肥臀,无从下手。这时,舞池对面的卡座上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,一个鲜艳的女人举起香槟杯,朝我和阿诺晃了晃。卡地亚满钻的手镯在黑暗里熠熠生辉。7年前,还没有高端定制。
阿诺乐了,这不就是那天在JJ2和他在厕所门前激吻的“隔壁卡座上的女人”嘛。阿诺在黑暗里打了个响指,夜店真是个神奇的地方,有缘无缘,总会再见。
她叫琳姐,画着适宜的妆,精致的五官,水蛇一样的身段,恰到好处地露出半片酥胸,穿着一身阿诺都看不懂的名牌。不招摇,也不显摆。
她红唇轻启,叫我和阿诺坐下来喝酒,今天是她的局,不必拘束。
几把筛子过后,阿诺牵着琳姐在舞池中跳舞,他们真是夜店里最漂亮的一对。
我望着他们,看得出神。18岁的男孩子是拒绝不了成熟与性感兼具的女人的。包括我。
天微微亮,阿诺牵着琳姐,两个烂醉的人如胶似漆。阿诺朝我使个眼色,让我帮他叫的,目的地莫泰168。阿诺把琳姐半推半搡的时候,琳姐突然甩开阿诺,像一条水蛇一样,步伐蜿蜒地走到一辆保时捷旁,拉开车门,哐当一身甩上,摇下车窗,醉眼朦胧地朝阿诺眨了一下眼睛。
一声排气的巨响,惊破黎明。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鸟叫声,绵绵地漫进耳膜。
阿诺杵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他记住了,这辆车叫做911。
我给了阿诺一记头挞,兄弟,出来玩,别走心。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。
阿诺没有反应,耸着肩膀,继续沉默着。
他猛地把Gucci腰带解开,愤然扔到地上。
一记沉闷又清脆的声音敲在了两个18岁少年的心头。
4
我们继续夜夜笙歌,皮夹里除了银行卡只有八块钱,赶着最晚一班地铁降临,乘着最早一班地铁回家。撩到菜了,就直接奔向莫泰168。
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和朋友组局,偶尔也会去别人的局,阿诺认识很多社会大哥,他们开酒,阿诺带妞。
比如那个雷哥,四十好几,仍风流不羁。他和阿诺是忘年交,阿诺羡慕他有钱,他羡慕阿诺年轻。雷哥大方地把自己的宾利钥匙甩给阿诺,以后泡妞,直接拿去。
阿诺腼腆地笑笑,宾利哪是他这个年纪开的,一看就是借来的。何况他还没有驾照。
雷哥仰天大笑,露出被香烟熏黑的牙缝,阿诺的说辞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。这个年纪的男人,太懂怎么和小男孩开玩笑。
雷哥或许猜不到,阿诺根本看不上宾利,又厚又重,一点也没有跑车的流线感,还不如911,泡的到妞才怪呢。
阿诺也想不到,每次他想起当年的这个念头,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。那是很多年以后。
雷哥乐此不彼地在夜店大摆排场,阿诺甘之如饴地给他介绍姑娘。一老一少,绝代双骄。
那天在Park 97,雷哥的局。卡上面尽是和他年纪相仿的钻石王老五。雷哥让阿诺叫几个菜,阿诺连忙在人人网(7年前的朋友圈)上放出了暗花,请君入瓮。可由于是周中,此番美意无人认领。阿诺叫不到菜,心急如焚,雷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阿诺一手揣着手机没命地联系莺莺燕燕,一边低头抽烟。濒临绝望的时候,他在酒吧的后门遇到了琳姐。
琳姐一个眼神就让阿诺把心事和盘托出了,琳姐问阿诺要了卡号,说,半小时到。
雷哥高兴坏了,当半小时后他看到琳姐和她叫的一众光鲜靓丽的姐妹。他的朋友满眼醋意地看着雷哥,老雷,还是你小子花头透,女人多!雷哥仰天大笑,笑声如洪钟,盖过低音炮。
阿诺感激地看着琳姐,谢谢你来救场。
琳姐弯起眼睛,媚态横生。微笑地看着一脸正经的阿诺,双臂环住了他的肩膀。
5
那晚大家都喝醉了,酒醒以后,暑假结束了。
我即将离开上海,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读大学,往北的方向。
阿诺坐着地铁来给我送行,一路无话。
他说,一定要记得梦想啊,四年以后你毕业的那天,我开911来给你接机。
飞机脱离轨道的那刻,我闭上眼睛,整个夏天的香艳与聒噪,化成一声尖锐的耳鸣。
那天在park97,卡上的人太多了,阿诺和我识趣地退到了一旁,看着咫尺间卡座上的那片酒池肉林,还有卡座后的巨大鱼缸,鲨鱼一脸凶相,却笃定地在水里徜徉。
阿诺搭着我的肩膀,隔着那件Polo衫,指甲深深地陷进我的肉里。他红着眼说,总有一天,兄弟我天天一个人开卡,卡上面,只能你坐。
你弄疼我了,兄弟。
6
阿诺没有食言,四年以后,他开着铮亮的保时捷911来给我接风。22岁的他身材更加欣拔,穿着纪梵希狗头,踩着CL乱钉,自信地单手掌着方向盘,嘴角上扬。保时捷华丽的内饰和他般配极了。
他身上承载着太多让这个年纪的男人望而却步的缤纷与灿烂。我已无法从他厚重的墨镜里读出他这几年的经历。
这四年阿诺经历了什么,我不知道。他说他跟着雷哥的朋友,去做互联网金融。那个叫做P2P的东西。好几次我回上海,他不见我,是真的被工作所困。
这四年里,他对多少个客户弯腰低头,他记不清楚,多少次应酬喝进医院,他记不清楚,多少次背叛自己的灵魂,他记不清楚。他的灵魂早就四平八稳的停在保时捷4S店。
期间我回过几次上海,提出要和阿诺见面,他总委婉拒之。工作忙,走不开。等你彻底回上海了再见,我一定开911来见你。
阿诺,你不知道,你有多爱911,我就多恨911。
阿诺最终还是和琳姐上了床,这没什么好意外。只是每次梦醒时分,琳姐总是匆忙地离去,留阿诺一个人在黎明的角落抽搐。
初晨微弱的阳光把这个男孩照得愈发消瘦。
阿诺提车的那天,一路高奏凯歌,直奔琳姐的住处。绅士一样地替琳姐拉开车门,请。
琳姐被逗乐了,笑靥如花,她不知道,4年前复兴公园的那个夜晚,阿诺和911结下的梁子。
没有什么比让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钻进别人的豪车中更打脸了。
2014年,911已然跌下神坛,满街的牛和马,如果GTR高兴,911也能任其宰割。更何况,阿诺买的还是最低配的版本。
阿诺带我去复兴公园转了一圈,曾经的灯火辉煌已然化作废墟。酒吧倒的倒,关的关。复兴公园终于成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公园。
阿诺苦笑,他追上了911,却追不上时间。
7
阿诺没日没夜的工作,喝酒,飙车,透支着自己的青春。
琳姐是他永远舍不得解开的迷。
富二代?女强人?毒枭的二奶?富豪的小三?这些已经不重要。
琳姐是他心里不会过气的一道风景。
即便5,6年后,琳姐的眼角开始出现细纹,皮肤变得松弛。
对于女人,没有什么岁月难题是玻尿酸和超声刀解决不了的。
如果还不行,那就用价钱更贵的。
越来越精致的妆容,越来越深邃的瞳孔,琳姐成了别人口中的网红。
住在新天地对面的天价小区,开着法拉利加利福尼亚—越来越多“白富美”的不二座驾。一边打着保时捷的脸,一边腾出留给458的尊严。
那天在琳姐的楼下,阿诺看着她坐进了一辆劳斯莱斯,车牌号太熟悉不过了,6年前就趾高气昂地挂在雷哥的宾利上。
阿诺似乎想通了什么,他疯狂地约炮,一夜情。再美的女人,也注定成为他的过客。当他被那些迈凯伦法拉利的副驾甜心们寒颤道,不就辆911吗,装什么B。阿诺一拳砸向了方向盘那块盾牌,吓得副驾那婊子美瞳都掉出来了。
我回来后,阿诺带我去过次M#ST—全上海最火爆的夜店。
停车的时候,阿诺很自觉地开进了延安饭店深处的小树林,小弟招呼也不给他打一声。
这个让整个城市神魂颠倒的夜店门口,停满了红的绿的黄的超跑,像撒了一把彩虹糖。
他尴尬地笑笑,今天他朋友的局,我们开瓶酒意思意思就好。
原谅我那么多年后我还是没法一个人开卡,5年前复兴公园一个低消可能只要几千,现在,翻了十倍。我能读懂阿诺的眼睛。
阿诺,今天我来,兄弟之间不讲排场,我们弄个小吧台就好。
你累了。
8
这几年我的家乡变化了多少,我不知道。
我无法理解女人带着黑口罩那种犹抱琵芭半遮面的妩媚,也无法苟同男人人手一双椰子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狂妄。
各种高端复刻纵横夜店,RM的某款限量手表,查尔斯王子有一块,贝克汉姆有一块,我身边的卡座上有两块。很多人看着身价几亿,没准家徒四壁。
我无比怀念多年前琳姐手腕上那道惊破黑夜的光芒,也无比怀念阿诺的Gucci腰带,甚至怀念一条廉价的CK内裤,自己哪来的勇气,多年前能理直气壮地把它和屁股一起露在外边招摇过市。
我怀念和阿诺带着八块钱就勇闯夜店的风风火火,我怀念问女孩要电话号码和人人网名字时的惴惴不安。琳姐现在叫做Lynbabe,微博粉丝几十万。我无比怀念5年前加她人人网的时候,她告诉我她那字正腔圆的名字。
怀念终将被成长酿成幸运。
9
那天散场后,一个妖冶的女人,踩着12厘米的高跟,拎着限量款的爱马仕,月光下她脸上的假体无懈可击。一个醉汉上去问她要微信,她手指一挥,两个保镖上来对醉汉拳打脚踢。她闲庭信步地向一辆迈凯伦走去,优雅地拉开蝴蝶一样的车门。
我理解那个醉汉,这样的女人,男人都抗拒不了。何况她胸口上那只蝴蝶正呼之欲出。
再也没有人再叫你小蝶了。
人一辈子都在破茧而出和作茧自缚的纠结中受尽折磨。
这折磨却让你美丽。
10
我再三劝阻阿诺不要卖车,好歹是个醉生梦死的结晶,好歹是场赴汤蹈火的春梦。
他摆摆手,这已经不重要了。他看到琳姐坐进劳斯莱斯的那一刻,梦就醒了。
他24岁的那年,终于明白,女人每个阶段想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,就像法拉利和宾利,是不一样的。
再炫目的外形,再性感的声浪,再精确的0到10秒,这些要了他老命的速度与激情,终究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流逝,光鲜可人的外表褪去,留下老无所依的躯壳。
只有尊贵和隽永是永恒的。
琳姐想要的,他赤脚奔也跟不上,拿命换也给不了。
阿诺把卖车的钱换了公司的股,当起合伙人。
阿诺的老板是一个中年女性,很喜欢他。
有一阵子,阿诺瘦的面黄肌瘦,皮包骨头。
业绩出色,来钱很快。没过半年,阿诺轻而易举地又提车了。
最新款的AMG GT。
他的女老板带他提的车,我不方便跟着去。
最主要的,只够两个人坐。
GT笔直的头就像巨大的生殖器,在淮海路上长驱直入。
阿诺口出狂言,小牛是蚂蚱,911蛤蟆,大牛屎壳郎,R8金龟子,迈凯伦就是只蝴蝶,458的屁股长那么好看,就是用来被他的GT后入的。
火箭也跟不上他,全世界,他最屌。
11
后来我再也没和阿诺联系过,他不来找我,我也找不到他。
看新闻的时候,阿诺的理财公司跨了,因为金融诈骗。那些开牛开马朋友圈不可一世的高管,锒铛入狱,妻离子散。
速度与激情,都要付出代价的。
我联系不到阿诺,我去找了琳姐。
她说她会让雷哥托关系,一定把阿诺捞出来。
琳姐信誓旦旦的样子,没有敷衍。我看着她的眼睛,和6年前在夜店给阿诺救场时的眼神一模一样。
后来的后来,每当我路过淮海路,听到跑车剧烈的轰鸣声,我都会把他想象成是阿诺。
只是我知道,7年前复兴公园里这个少年倔强地把Gucci腰带砸到地上的那记清脆的声响,
我再也听不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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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wi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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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天雨天 与你同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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